【王高王】柴米油盐酱醋茶4

第4章

　　一夜好梦。高英杰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地没有梦见海东青，也没有梦见自己的父亲。醒来时已然艳阳高照了。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，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睡得酥软了。不大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，走出房门，就见院子里的王杰希梳妆整洁，正拿着一个药碾子磨着什么。

　　“王公子，早！”高英杰热情地打了个招呼。

　　王杰希摇摇头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：“你这个小懒虫啊，还早呢？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？怎么样，昨晚睡得好么？可还做梦？”

　　“嘿嘿，昨晚睡得可香啦！王公子的安神散果真有奇效！”说着，高英杰凑到王杰希旁边，“你在做什么呀？我来帮忙吧。”

　　“你这个小身板就别凑热闹啦，”王杰希点了点他的太阳穴，“行了你，快去吃早饭，吃完早饭过来干活儿，算是付房钱。”

　　“你要是不急着走，就等我把这次的安神散做出来，你带些走吧。若是用完了，也可以回来找我，我再帮你做一些。这安神散的药材难找，怕是把方法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用处。”王杰希一边滚着药碾子一边说道，“那你今后如何？打算怎么办？”

　　“今后嘛……”高英杰低着头沉默了许久，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其实我感觉，要是也能像你一样，找一个没人的深山老林里隐居起来，远离世事纷扰，似乎也不错。可是一个人住的话，会感觉枯燥单调的吧？”

　　王杰希暗忖道，这不过20出头的孩子，怎么和他这个老人家一样想着隐居了呢？不过既然他想，那就好人做到底呗：“你若是愿意，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，一起打点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，也是没什么问题的。”

　　“真......真的吗？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王公子了？”高英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——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！王公子可真是和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，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！

　　“不麻烦，不麻烦。有个人陪我，我还觉得高兴呢。——当然了，该付的房钱还是要付，你平时得给我打打下手。”

　　“诶诶诶！”高英杰疯狂点头。三下两下地扒完了早饭，说起话来都比以前的他放开不少，“王公子尽管吩咐，我一定尽力而为！”

　　“喏，那边那间房看见没，里面堆了不少我这些年屯的熏香药膏什么的。大部分都比市面上买的效果好很多，我平时也没法去集市，你就帮我把它们卖了吧。有了钱，也不用天天吃野菜度日了。”王杰希指着一间房间道。

　　高英杰依言，到那间仓库里去。一看，嚯，还真是吓了一跳——王杰希还真是做了不少呢！不过他向来爱整洁，所有的熏香药膏都分门别类地放在柜子上，整整齐齐的，还标了名称和年份。

　　高英杰每个种类都挑了一点，放到王杰希给他准备的包裹里去。沉甸甸的一袋，让他有一种很实在的感觉。

　　“你拎着这东西到集市上找个地方摆摊就成。这里地方小，小摊小贩沿街摆摊，这儿的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要是有村民问你怎么是生面孔，你就说你是女真人，这些东西你都是从你家乡带来的，效果很好。这里的人大多淳朴，这样讲他们应该会相信。”王杰希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将要出门的高英杰，那副啰嗦而又有一点点不放心的样子，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。

　　下了山，没走几步路，就到了热闹的集市。有一整条街，都是用来给像他这样做做小生意的摊贩专门摆摊儿用的，高英杰在街上随意找了个空地，就摆起了摊。

　　旁边卖馄饨面条的老板是个看起来而立之年的胡渣大叔。看到高英杰在他身边摆着摊，铺了一地的熏香药膏，不禁凑过去，试探道：“诶，小伙子，我看你是生面孔啊，应该不是本地人吧？叫什么？”

　　高英杰没想到原来这里的村民比他想象中友善热情得多，刚一到就有人过来搭讪，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答道：“大哥好眼力，小弟从北方来，想见识见识南方的风景，是女真人，姓高，名英杰。”

　　“嚯，是女真人呐！高英杰，这倒是个好名字。”胡渣大叔点了点头，“我姓方，方士谦，你可以叫我方大哥。”

　　高英杰点点头：“诶，方大哥！那以后在您旁边儿做点小生意，可得承蒙关照啦！”

　　“嗨，这么生疏做什么？你放心吧高小弟，我方士谦在这儿待的时间可不算短，既然你喊我一声哥，那哥肯定是得罩着你的！”方士谦大笑着拍拍高英杰的肩膀，然后又情不自禁地瞥了几眼他的熏香药膏，“高小弟，你这些东西......都是哪里来的啊？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，还没见到过呢！”

　　“哦，这个啊，”高英杰谨记王杰希的劝告，“这是我家乡特产，效果可好了！胡大哥要不来一些？我给方大哥打折！”

　　“哦......这样啊。”方士谦状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，“诶，你这有涂擦伤的药膏嘛？给我来点儿吧。”

　　“嗯……我找找。”高英杰自己也不太清楚王杰希都有些什么类型的药膏。不过，涂擦伤的药膏这么常见，应该不会没有的吧？

　　可高英杰翻来翻去，愣是没找着哪个瓷瓶或盒子上贴着“擦伤”或是类似字样的药瓶。他略有些尴尬地抬起头，向正探身好奇张望着的方士谦抱歉地笑了笑：“呃……方大哥......好像，好像……”

　　“你看看那个，”不料，方士谦却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一个裂纹釉的水蓝色瓷罐，“是不是那个罐子？”

　　谁会用罐子装药膏？高英杰满腹疑问，但还是照做了，将那个罐子拿过来，罐身做得倒是很漂亮，可是他颠来倒去地翻了好几遍，都没找到上面有标明是什么药品。

    “啧，这怪癖还是没变。”方士谦用几乎没法儿听见的声音吐槽了一句。

　　方士谦将瓷罐拿过来，把上面的木塞拔出，顺手把罐子搁在一旁，将木塞往高英杰那儿一递：“喏，你看。”高英杰凑上前眯着眼睛找，居然还真看见木塞底下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，里面塞了一张小纸条，他把纸条抽出，上面赫然写着“金创药”三个字。

　　“不会吧……这么隐蔽……这是什么怪癖啊……”高英杰轻声嘀咕道。

　　“听高小弟的口气，不是一个人来江南的？”方士谦凑过去，试探道。

　　“啊......啊？”高英杰猛地反应过来——这话可不能乱答，万一说自己不是，却又一直没人见到随行者，怕是要被这里的村民们怀疑的——当然也绝不能暴露王杰希，他犯下的可是村民眼中的滔天大罪，“一个人来的，一个人来的。这些药啊香啊，都是我离家之前我妈留给我的，没怎么仔细看过，所以不太熟悉。”

　　方士谦点点头：“哈，这样儿啊。”然后转过身去，忙自己的小吃生意去了。

　　高英杰暗暗捏了一把汗：好险好险，差点儿就露馅儿了，下回出来之前，还是得把细节处理好。

　　村子不大，几百户人家之间，不说个个相识，但却也是没有生面孔的。这会儿来了一个外地小子，许多人都纷纷好奇地凑到他的摊子前来，询问各种问题，活像查户口似的。看着高英杰应接不暇，一旁的方士谦好心地帮他回答了几个问题。村民们倒也很是关照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孩子，都掏出钱包来照顾他的生意。

　　热闹持续了很长时间，高英杰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渐渐散去，跌坐在地上，长舒了一口气，一边擦头上的汗，一边问旁边的方士谦：“方大哥，这儿的村民可真热心啊，他们就不怕我卖的东西有问题么？怎么这么多人来买啊？”

　　方士谦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，不紧不慢地包着饺子，头也不抬地答道：“这没什么可奇怪的。大部分来买东西的人，都是因为看到你的摊子前聚集了不少人才过来瞎凑热闹的，若是你的东西效果好，名声自然而然就打出去了。若是效果不好，被打出去的可就不是名声，是你了。”

　　高英杰抽了抽嘴角，半天才憋出一句话：“啊......这......这样啊……”顺便在心中默默祈祷着，王杰希能靠谱些。